【潘邪】玫瑰刺

※原作後續半架空  對原劇情有改動  見諒

※安眠药 香烟 自我陶醉 骗子 烈酒红唇美人 沉溺于梦 以你之名作我墓志铭 白发新娘 流年 你的怀抱是温柔的海 玫瑰刺 我从不说谎 上瘾 多情滥情无情 不眠人


他从午夜醒来,身旁的人依旧熟睡。

  又是逃过了一个梦境,沉重黏腻,拉扯四肢。似乎是自那之后,再也没能得到过安眠。

  潘子的手指压了压眉心,眉骨酸痛。

  他轻手轻脚地翻过了身子,探出胳膊,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盒药片。

  那是他前些日子跟那黑眼瞎子讨来的,毕竟处方药这种东西,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轻而易举搞到手。

  稍微地掂量了分量,手指轻抿掰开了两片,扔进了嘴里。

  苦涩无味,牙齿麻木地咀嚼着。

药片化成粉末,混合着唾液成为某种令人恶心的黏腻,突兀地刺激着喉咙,带着让人反胃的气息。潘子不自觉地忍住了干渴,将嘴闷进了被子里,把所有声音埋葬在一片温暖之中。

  吴邪在他身边安静地睡着。

  或许睡着,握成了拳头,不动声色。

 

  清晨醒来的时候,几乎已经是晌午。

似乎是还带有药物的负作用,潘子起身的时候依旧能够感觉到周身的酸痛和沉重。旁边的人已经不见踪影。

  吴邪向来不爱早起,但无所畏惧地睡到晌午,到底还不是他的风格。

  “醒了?”

  门外传来声响,微微上扬的语调。

潘子的确感觉到不对,那种刻意造作的轻松感,从来都不属于吴邪。

  稍微定了定神,他从床上探下了腿,试探性地朝着倚着门框的那人走去。

  带着他那份早已习以为常的谄媚笑容。

  谄媚。

 

  “早啊,小三爷。”

  吴邪换了套半洋不古的唐装,虽然新鲜,但让他这身板穿起来,还确实是有这么一些古镇街头的味道。

  年轻的少当家微微偏了偏头,神情有些不自在,但还远达不到不镇定的程度。他盯着潘子的眼睛,手腕抬起,手指纤细颀长,指节白皙,轻握住的那瓶药片白得刺眼。

  他抬手将它扔到了潘子的怀里,抬了抬眼睛。

  眼底是氤氲开来的沉默。

  和些许,或许是看岔了眼的,失落。

 

  “什么时候开始的。”

  潘子没有说话,只是收回了那瓶药片,双手背过身后,半是讨好地笑道。

  “小三爷。”

  语气绵长,黏腻非常。

  如狗一般。

 

  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,吴邪仿佛被抽光了力气,带着巨大的空洞和失落感,连声音都开始变得干瘪。

  他靠着门框,看着眼前的男人,眯上了眼睛。

  “我说过了,别再这么叫我。”

 

  潘子点燃了一支烟。

  青白色的烟雾袅袅萦绕,他一句话也不说。

倒是黑瞎子朝他探过了头。

  “没有了,”潘子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,“我穷得只剩下这么一条破命。”

  似乎对此不以为然,黑瞎子自己从兜里翻出了一只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收进来的香烟,从潘子手里顺了火柴,在火石上轻轻刮擦,借着零星的火苗,点燃了香烟。

  不管过了多少年月,他们也还是喜欢用这些古旧的东西。

发了霉的烟盒,掉了皮的火鳞。

江湖浪子的偏执,他们这些亡命徒最后零星几点的坚持。

  虽然徒劳无功就是了。

 

  “是啊,就一条命,”他笑潘子,笑声刺耳,像只被掐了脖子的公鸡,“还他妈赊给别人了。”

  “我欠三爷的已经还完了,”潘子舒服地眯着眼睛,将烟雾吞进肺里再徐徐吐出,“在张家古楼就已经还完了。”

  “他这么说了?”

黑瞎子看了他一眼,笑容意味深长。

  “他没说,可他知道。”

  潘子的手腕搭在青石板上,轻轻地磕了磕,烟灰落下,在石板上堆积成败落的灰烬。

 

  “从那里回来之后的命,是小三爷给的。”

  “我说,有意思吗?”黑瞎子笑,“整天欠来欠去的,吴邪稀罕你这条贱命吗。”

  “他不稀罕,”微微低了头,依稀能够瞥见那眼角的黯淡,“但他还是得拿着。”

  

  “我这一辈子,没干过什么大事,单单就为了他,总是值的。”

 

  临近傍晚,吴邪还是没有回来。

  大概是店里生意太忙。

  虽然说起来不过只是个提不上台面的古玩小店,但上上下下要打理的东西,作为掌柜来说,还是琐碎的。

  更何况还有吴三省遗留下来的那些人脉旧事。

  潘子在玄关脱下了鞋子。

  门内一片黑暗。他轻手轻脚,周遭的静谧和漆黑像是无形的猛兽一样,带着冰冷和沉默,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
  脚尖在木质地板上稍微不自然地迟钝了一下,重新真切地接触到那份实际的坚硬触感。左手边的香烟燃尽,烧灼到过滤嘴的地方,发出焦臭味,烫到了他的手指。

  也是略微一下地迟疑,烟头抖落在了地板,留下难看的灰烬和痕迹。

  他盯着自己的手掌,掌纹密布,粗糙不堪,腕口残有早年留下的匕首砍伤的刀痕。白森森的突兀,跟周遭的血肉格格不入。

  他突然很不自在,发自心底地不自在。

  那是一种莫名的疏离。

  对自己一切的疏离。

  突然如此厌恶。

 

  “你回来了。”

  堂屋内的门突然推开,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的吴邪走近的时候无声无息。像是连呼吸都敛去的亡灵,丧失了那份本该属于活人的真实感,让潘子有种心悸的恍惚。

  他看着那双眼睛,沉静漆黑,像潭死水,又像汪深泉。

  熟悉又陌生。总像是遥不可及。

  喉头里梗了梗。

  吴邪只是看着,又像笑着,不动声色地。

  许久,他终于探出手,越过了那人坚硬而冰凉的双臂,他将头靠近他的怀里,双手揽住腰际,像是在用力嗅着对方身上沉重的气息。

  沉重,无比沉重,满载了死亡和绝处逢生的挣扎。

  他多想开口。多想哀求。

  最后也只是。

  “别再吃那个药了。”

  淡淡。

  “会好的。”

  无从下手。

 

  句尾像是坠了什么暧昧不清的词语。

  下垂坠落,一路向底。

 

  吴邪是个聪明人,他当然知道潘子到底怎么了。

  他记得那个坑洞,记得那些六角铃铛,记得那些永无止尽的梦魇。

  记得那份死去的冰冷,属于死人的呻吟。

  但他不能记得,他得向前走。

因为他是吴邪。

  那个吴邪。

 

  赶到时,他已经醉倒在了桌子上。

  浑身酒气,腥臭不堪。

  吴邪冷着眼推开一边惊慌失措的服务生,对上他视线的黑瞎子只是摆了摆手,努嘴道别说我没劝过他。

  吴邪只是盯着那趴在那桌上的男人,一身肌肉纠结,背脊周身伤痕累累。

  他的手指顺着那些痕迹一一抚过,突兀起来的伤疤刺激着指腹,在酒精的作用之下猩红不已。

  弹片划伤,长刀刺过,子弹径直打穿。

  潘子断过很多根骨头,替人挡过很多枪。

  总是像顶立了天地一般。

 

  整个屋子里气氛凝重不已,都在等着吴邪说上那么一两句话,发上那么一口气火。可偏偏他就是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盯着这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。

  许久许久。

  他叹了一口气。

  “有意思吗。”

  他说。

  语气里带了悲悯。

  陌生的悲悯。

  遥不可及的,本不该属于吴邪的,那份高高在上的悲悯。

  黑瞎子动了动眉毛,像是有话要说,但终于止住,不吭一声。

 

  于是眼睁睁看着他终于转身,踏步出门。

  

  “看吧,”他说,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说你是要整日活在梦里,还是好好地面对现实。”

  “他不是别人。”

 

“他是吴邪。”

 

  有这么一个人爱他如生命。

  

  沉溺于梦境。也只能终日痛苦不堪。

 

  潘子推开门,太师椅上的吴邪翻着那页拓本,八风不动。

  “小三爷,”他立在门口,“方便说话吗?”

  吴邪抬眼,不动声色地扫过他脚边的东西一眼,低头继续看书。

  “滚吧。”

  他说。

 

语气冽然,没有半分多余的愤懑。

  

潘子轻嗯一声,嘴角低顺地垂着那抹微笑。

  他转身离开了,脚步踉跄。

 

  虽然蹒跚,但总归,没有回头。

只可惜他看不见身后那人紧咬的牙关和恨不得攥碎了的拳头。

 

骗子。

他说。

骗子。

 

打碎了无数个琉璃盏子和不值钱的陶瓷小碗。

小小一个院子被弄得鸡飞狗跳。

他也只是不在乎。

他明明已经什么都不剩了。

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。

 

“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。”

 

可他还是走了。

就像那时候那样。

头也不回的。

 

年末的时候,又来了个不速之客。

黑瞎子看上去过得不错。

衣着光鲜,看上去人模狗样的。只可惜吴邪倒是没什么心情招待他,低血糖加上重感冒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宛如一个死人一样。

他知道来者不善,于是挥挥手打断了对方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的闲话家常。

 

“你想知道潘子在哪儿吗?”

  他讪笑着眯起了墨镜后狭长的眼,像只得意洋洋的狐狸。

“你以为我找不到他吗?”

一阵胶着的沉默。

黑瞎子终于笑了。

“迟早倔死你自己。”

吴邪只是盯着他掐灭了那支烟,再不多话。

 

年三十那天,吴邪披了件外套草草地出了门。

吴二白看出他心里有事,也只是虚虚地劝了几句,遂也作罢。

外面寒风刺骨,吴邪只是一路向前,拦了辆出租,道了个不清不楚的方位,沿路下车,顺着街边的小巷深入,才终于爬上了那栋烂尾楼的楼梯口。

他在一家停下,门上灰败不堪,没有贴字,也没有刷漆,脏得不可救药。

吴邪顿了顿,终于抬腿,朝那破锈老损的铁门上,狠狠地踢上了几脚。

那老东西破旧不堪,跟着那几脚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。

停顿了几秒之后,里面终于有了动静。

 

门是从里面打开的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吴邪总觉得他老了许多。

 

潘子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。是在他六岁。

吴三省领了个白嫩嫩的小孩到他面前,那家伙怯生生的,缩在三爷的裤腿后面只探出个头来。

想来也是。那时候自己一副煞星模样,杀气腾腾得像是一只疯狗。

可偏偏未来里,学会为他摇了尾巴。

 

“我这几天,常常做梦。”

他拨弄着眼前的炭火,像是在嘟囔着梦话。

“梦见我死在了那个坑洞,四肢被埋在土里,机枪打光了子弹,血在身体里流干。”

“梦里你走在我前面,跌跌撞撞的,”他笑着,在火堆里燃了一支香烟,“但走得特别直,特别好。”

吴邪握着杯子的手指僵了僵,但依旧轻轻啜着茶,不动声色。

他觉得喉咙发苦,茶水自喉腔留下,残留更多苦涩。

强耐着那份苦涩。

气氛凝滞。

 

“您不该总是回头。”

潘子含起了那根烟。

火光映得他那张脸明明灭灭的,菱角分明。

吴邪记得他额角的那处伤疤,是他高中的时候,因为班上的一个小姑娘惹恼了几个小混混,把他堵在了学校后门的巷子口,撞见了正好来这边办事的潘子。

专职打手解决这种学校里不入流的混混还算是分分钟的事,但总归还是挂了彩,额角被划出了一道老长的伤口。

鲜血流了满脸。

那双眼睛依旧透彻。

 

回忆涣散。

 

潘子掐灭了烟头。

“您回去吧,”他说,视线却不知道朝着哪里,“今儿是年三十。”

吴邪细细啜着他那杯清茶。

上好芽尖炒出来的崂山青绿。

潘子是个粗人,从不喜欢喝茶。但家徒四壁,总归还是备着这些茶叶。

他将那盏杯子放下,仔细擦了手。

 

“我已经想过,若我死了,坟头上就添你的名字。”

语气凿凿,但又像极小孩说的玩笑话。

潘子只是笑着偏了头,看着香烟在火堆里燃尽簇成一道火星。

“你倒不怕二爷他们打断你的腿。”

 

“所以你得一直活。”

吴邪也笑,抬手接过他手里新点的那一支烟。

双唇紧抿,轻轻吸入。

胸腔被那份薄烟填满,悠然吞吐,指间翻弹,烟灰坠落。

“跟我一直活。”

 

“我跟三叔不一样,”他说,“我从不说谎。”

“我说的一辈子,就是一辈子。”

 

许久无话。

 

潘子终于叹了口气。

蜷曲着的身子重新直立起来,替吴邪烧了一壶新茶。

添水入杯,茶叶在热水里翻飞。

他抬手抽去了吴邪手里的香烟,掐灭在沙发背上,另只手掌揉了揉对方那本不算杂乱的头发,手心冰凉。

吴邪只是拉住了他,那温度灼热得可怕。

很久很久,他终于躬身,搂住了他。

 

那个怀抱是久违的温暖。

有着不难闻的烟草味道,烟熏火燎的尘土气息。

明明都是那么一塌糊涂的颓意。

可偏偏因为带着的那份温度,却让吴邪感动得要落下泪来。

 

他离不开他了。

也好。

毕竟,为什么总要想着离开。

 

-FIN-

 

*古楼事件之后吴三省死在坑洞里,潘子侥幸逃脱。离开之后一直背负三爷的死,陷入险些没能保护好吴邪的罪恶感之中,认为自己能力不足,于是开始迟疑、厌世,变得逃避感情和责任。


评论(6)
热度(119)
  1. 共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一杯芒果不加冰

©一杯芒果不加冰
Powered by LOFTER